美梦成真

梦中虚妄,无上理想

《断鞘》

断鞘















韩信心里像煮着锅苦水,蒸腾,翻滚。烫得他五脏六腑都是逼骨得痛苦辛辣。他却面不改色裹在厚重冰凉的甲胄里,埋着极大的痛楚,双腿如灌铅刺在地上,笔挺地立着。像一尾鳞片失去光彩的鱼。







他面目苍白,唇色寡淡地抿为一线。血液尽从他胸口的血洞流失。 ......刘邦。他脊骨至戳,僵硬地拄着即将崩塌的身躯。口中翻来覆去咀嚼这个名字,好像唯有这两个字能给他手握长枪的力量。只是越说,越逆流出势不可收的滔天情义。这忤逆、背德,却又滚热的感情,叫嚣着升腾着,在他心里捂不住,就要迸流了。







将军痛苦,将军挣扎。他怎么就要死了?将军迷茫地想,呆滞地不像样。这罪该诛身的情愫,在狼烟与战火里嚣张无度地陡露,在死亡的阴霾前闪着诡谧的光亮。像是软剑…柔软也锋利。割得他遍体鳞伤。







硝烟粗砺、刺骨。迷花了韩信的双目。刘邦曾醉歪歪地斜在塌上,红烛里挑着醉眼,皇冕低束。他双瞳里总有浓黑翻滚,是深不可测的模样。他扬声夸将军这双眸,生得冷漠、俊气。他是大王,是皇。眼角眉梢染着偏执、狂妄。只是红烛下面色绯红,千万种帝王相都搅做混乱。他提剑压腕抵上韩信喉头,低低地浑笑,领口滑开一节,袒出嶙峋的锁骨。







韩信亲自把命递过去,让这把未脱鞘的剑,直直地抵在自己喉头。自知草芥一命挂在这么把剑上,烛光中飘摇。他身形绷地像弓,觉得命数这只狗正喇着滚油般的唾液,舐上他垂垂欲折的脊柱。悚得烛光投在满壁书画上,开始扭曲成鬼魅,青面獠牙万般可怖地盯他。







他听见大王说:天下都是朕的。于是他微微颔首,视线在昏黑中泛着微亮、偷偷上瞧,撞见那张阴沉的面孔,剪影般铺射下来。邪气毕露,紫气腾散。他眼角狭长下敛,衔有万般恣意,分明流淌烟火味道。







旁人怕他敬他,韩信只觉得好看。







韩信含着头,随着低声说:天下是大王的。







刘邦笑,大笑。那把未脱鞘的剑被他掷在跪地的韩信面前。自上而下,劈开封冻的香雾。







赏给他的剑。







韩信惶恐地用双手接起,四躯震颤,说谢大王隆恩。这把剑,铁鞘纹路繁冗、细密。只是拔不出。它牢牢地闭在鞘里,封着刃,沉默地。







韩信好像懂了什么。青年是白纸,是剑,是束在鞘里的利剑。他穿着大王赐的衣袍,纵着大王赐的健马,喝大王赐的酒。虎符千斤重、万坠累地悬在他黑纹滚贴的腰带一侧。他还年轻,来日还方长。







此剑,无用——锋利至极,也无用。关在鞘里,攥牢你皇赐的高位,要不动声色、要听话。











冷风乍跌,撞他满怀。韩信突然惊醒。无数记忆碎片成堆成聚割开掌纹的血口。灰莽的战场,天角灰莽的斜阳。







他怎么就要死了?







韩信曲起僵硬冰凉的指头,一寸存摩挲摸出那剑。却惊得低喊。这剑,断鞘了。断裂处扯着张牙舞爪的纹路,漏着西风碰跌的喑哑声。所断处,黑洞般幽深,眨着混沌的眉眼。里头空空如也。







他呆看着断鞘,已摸不清心中什么滋味。







是痛苦,是迷茫,是断裂突棱、断鞘一般乍显空壳的爱?他几乎要痴狂要大喊大叫。他终于崩溃。







想起大王提壶上马,邀将军楼头走一遭。想起汉中的拜将台,大王递给将军那枚虎符。想起未央宫风屏前广袖翻飞的柔缦舞女...王举盏大笑。







兵败君灭,全军覆没。







这把假剑。有柄有鞘,却无刃的剑。断处却也锋利...将军和剑一同跌跪在地。他扬起年轻的脖颈,阖上眼。







天地孤迥,唯有不周之风不知其止息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——



人说韩信是利刃,随时出鞘的利刃。臣对君的无道情愫是无形剑,终于断鞘见光,却空空如也。







篡改韩信死亡原因,胡编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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